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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6章 見異思遷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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驚寒在渡口監工時,一艘客船靠了岸。眼角的餘光中,瞥見一道不凡的身影被侍女攙扶著下了船,不由得停下手中記賬筆,擡眼看去。這一看,手中的筆和賬簿不覺掉落在地。江邊風大,她厚重的面巾被風吹開,侍女忙用手整理好。驚寒看得有些錯愕:這是采蓮的西子?這是天上的仙女?驚寒搖著頭,心中感嘆道:“天底下,不可能有比她更好看的女子了!”

雁德看小主人心不在焉的樣子,忙走過去拾起來遞給他,卻見驚寒並不搭理自己。

驚寒不由自主地朝那少女走去。佩劍侍女見面前來了個陌生男子緊盯著自家娘子,還朝這邊走來,忙上前呼喝道:“郎君,你失禮了!”

驚寒回過神來,訕訕地退到一邊。

“踏莎,不得無禮!”少女聲若鶯啼,婉轉清脆。

驚寒嘆了口氣,移開雙眼,不敢再多看一眼。只恨自己不是王孫公子,配不上這樣神仙似的人物。

“郎君,請問這城裏哪家客棧最為穩妥?”女子孤身一人出門在外,人身安全最為緊要。

“回雁客棧是最好的,是百年老字號,在雁州城已有一百多年的歷史了。”驚寒忽然想起來什麽,旋即補充道:“娘子,恕我失言了,這回雁客棧是我家開的,我應當避嫌不說。沅芷客棧在雁州城也是有口皆碑,甚為安妥,娘子不妨去與沅芷客棧。”

“郎君真是個謙謙君子!謝了,後會有期!”少女施了抱拳禮,看來也是有功夫在身。

“等等,娘子,眼下天色漸晚,你們初來本地,找來找去怕誤了時辰,還是我送你二人過去吧。放心好了,我並無惡意的。”

此時還不到申時,天色並不算晚。侍女正要拒絕,少女卻道了謝,“如此甚好!有勞郎君帶路,我們就去回雁客棧。”少女雖覺得天色還早,但若能盡早投宿,自然更好。

雁德見狀,知道小主人又交了桃花運,自是不敢上前叨擾。將紙筆給了雁行,自己則跟了過去。

驚寒與少女並肩而行,心中忐忑不安,既驚又怕,喜憂參半。驚的是,此生竟然能遇到此等天仙,實在不枉活一世。怕的是,眼前的少女容貌驚為天人,談吐不凡,又有功夫,想來出身是何等的尊貴,哪裏輪得上自己這樣的商賈?喜的是,眼前的少女尚未簪發,自己也並未成親。憂的是,自己怕是入不了仙女姊姊的眼。

“娘子哪裏人?此行何來?”

“我是永州祁陽人,在家裏憋悶久了,出來透口氣,雁州離祁陽近,我就過來玩玩。”

“祁陽,那可是個山美水美鐘靈毓秀的神奇之處。三國著名的蜀漢大將軍、大司馬蔣公琰就是你們祁陽人,那可是諸葛丞相的後繼者,是社稷之器,國之良才。猗玗子元結的《大唐中興頌》,被顏真卿刻在浯溪碑林上,真真是雙劍合璧,元結文采風流,顏真卿字裏行間有金戈鐵馬之氣。還有,咱們南楚國的何丞相,也是你們祁陽人,何相真是個了不起的人!”

驚寒本不知什麽《大唐中興頌》,也不知元結,多虧了上次浯溪一行,如今才能在佳人面前侃侃而談。

少女嫣然笑道:“何相正是家父。”

“什麽?你……莫非?你就是那……”

“南楚已滅,哪還有什麽瀟湘郡主?你管我叫初塵就好。”

“初塵,不不!何大娘,原來你就是瀟湘郡主,上次知州壽宴我因故沒能前往,真是遺憾,未聽見佳人琴音。我姓雁名驚寒,令尊是我的大恩人,說來慚愧,家父數年前因一樁冤案入了獄,是何郎中博學廣識,替家父洗了這樁冤屈。你是恩人之女,請受我一拜!”驚寒說罷,走至初塵身前,屈身一拜。

初塵喜悅之餘,又疑惑地問道:“是什麽樣的冤案?”

驚寒心想,看來何郎中並未將此事說給人聽,連自己最引以為自豪的長女都不曾說起過,不知是因為瞧不起自己這樣的商賈人家,還是居功不傲謙遜至極。當下便將蠶豆病的始末略略說了一遍。

“我還買了一本你謄寫的《浯溪詩集》,你的字寫得真好,你的詩……更好!”驚寒說的有些心虛,他自打買回去之後,根本沒看過。

“哎,粗筆陋字,當不得郎君謬讚。”

少頃,便到了沅芷客棧。

初塵嗔道:“怎麽說好的回雁客棧,卻帶我來沅芷客棧,你這人真不守信用!”

“你先在沅芷客棧住上幾日,再去我回雁客棧。”驚寒有心試探初塵在雁州的行程時日。

“不行,我今日偏要去你家的回雁客棧!”

驚寒面上露出為難之色,心裏卻高興地早已上躥下跳。他回頭低聲吩咐雁德,“趕緊去,把最好的屋子收拾出來,把能安排的都安排好,別管花多少錢!”

“請!”

二人慢悠悠地走到了回雁客棧。一推開天字一號房的房門,滿屋子的花香襲面而來,書桌上,擺放著幾束帶水珠的月季,還有文房四寶。房間裏有一架古箏,床上一應用品,都不是客棧中統一用的青灰色,而是換上了閨中女子常用的色系,月白色的紗帳,淺綠色床單被罩和枕套。茶幾上,一壺雲霧茶正冒著熱氣。梳妝臺的雕花菱鏡古樸雅致,玳瑁梳子牛角梳子紫檀木梳一應排列。這看起來哪裏是客棧的擺設,分明是女子的閨房!驚寒不由得讚嘆雁德辦事穩妥。

踏莎放下行李和佩劍,初塵在房裏轉了一圈。

“雁州城可有什麽好玩的去處?”

“東湖的風光不錯,山清水秀,可泛舟游湖;離原是個騎馬的好去處;菱角街是雁州城最繁華的地方。大娘今日先歇息,明日我自當盡地主之誼,陪你游遍雁州城。”

眼前的男子相貌不凡,豪氣沖天,談吐斯文,又對自己又這般妥帖,竟比父親對自己還好,初塵一時有些心動。

“你,可曾娶妻?我隨便問問,倘若你已有妻室,又豈能陪我游城……”初塵語罷,已是面帶潮紅。

驚寒清清楚楚地看見佳人眼中的些許柔情,使勁按捺住內心的激動之情,“未曾。”

說完這兩個字,想起清漪,心頭閃過一絲愧疚。旋即又想,今宵有酒今宵醉,莫使金樽空對月。管他娘的什麽道德,什麽盟誓。自己當年尚未束發,說的話當不得真。再說,清漪不過是一介孤女,哪堪自己的良配,她若願意留下,自己也不強行打發走,若要鬧事,不過三百兩銀子打發走算了。自己白養了她這些年,已經仁至義盡了。更重要的一點,如今比起初塵,越發覺得清漪就是個白癡,從來聽不懂情話,害得自己對牛彈琴尷尬不已,在祖母和母親眼中也討不了好。道德從來只用來約束他人,真到了自己頭上,有幾個蠢蛋會用道德約束自己。一想到這些,心情便舒暢了不少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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